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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劳务队到劳务公司3位新工头的职业样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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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记:从农村到城市的“空间跨界”,建筑业农民工在一个临时“劳动空间”内,远离家乡和原有社会关系网络,工地之外是陌生的城市和生活,由此也与“新工头”产生了一定的依附关系;由王国强、朱嗣灿、杨世界等为代表的“新工头”群体,正活跃在今天中国的各个建筑市场上……

正准备升空作业的王国强

“身高”米、总建筑面积超过25万平方米的盛达金城广场,坐落在兰州市天水中路,这个未来的城市综合体因规划有五星级宾馆、5A级写字楼、酒店式公寓、影院、餐饮、会议厅及商业、超市等复杂功能,还未建成就已经成为城市“地标”。

在别人眼中,手下曾只有2名工人的王国强,是工地上“最初级”的“包工头”。

“我和工人们一起干活,还要操心很多事。”早上7点半,王国强就来到工地,和一名工人跨入2米宽的吊篮,先系好自己的安全带,又转身帮身边工友系紧卡扣,准备开始一天的高空作业。

“吊篮每秒最快上升9米,中间要不断调整平衡,走走停停升到楼顶要近1个多小时。”王国强一面拂去尘土按下红色的起升按钮,一面对《工人日报》记者介绍道。

盛达金城广场目前已经完成主体封顶,正在进行外幕墙的施工。和王国强一样,同样“挂”在工地上的,还有“升级版”的“新工头”——朱嗣灿,他们已经发展起自己的劳务公司,与西南、西北各大城市的许多地标性建筑项目工地都有合作,必要时可以调集几百到上千人的施工队伍;

也有“专业版”的“新工头”——杨世界,他们带领着一支专业化的幕墙勤洗保洁队伍,虽然仅有10多人,但几乎“承包”了兰州市所有超高建筑的外墙保洁。

王国强28岁,朱嗣灿40岁,杨世界43岁,虽然规模不等、收入有差异,但他们几乎可以视作今天中国建筑领域“新工头”的代表。之所以“新”,是因为他们与传统意义里“包工头”有许多的不同。

“新”与“旧”可以从年为界。当时,原建设部就提出3年内逐步取消建筑领域的“包工头”,农民工要由具有法人资格的劳务企业或其他用工企业直接吸纳,此后,过去那种随意用工、管理混乱、克扣工资的传统“包工头”开始逐步失去“市场”。

到年,随着“营改增”的全面实施,也给建筑施工企业的“包工头”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深刻影响。此后,只有财务管理完备、用工规范、资质达标的劳务公司,才能进入建筑领域,传统的“包工头”只能退出历史舞台。

年3月,住建部和人社部下发并实施的《建筑工人实名制管理办法(试行)》中明确,建筑企业不得聘用未登记的建筑工人。在许多人看来,传统的“包工头”以及由此衍生出的用工形式更加没有了生存土壤……

那么,王国强、朱嗣灿、杨世界为何还会被视为“新工头”,他们又“新”在何处呢?

“带更多的人,包更大的活”:一位农民工的“职业愿景”

北票市,是辽宁省朝阳市代管的一位县级市,王国强的家就在那里。

在地图上,从北票市到兰州的直线距离有多公里。王国强说,“我们都是坐飞机过来。如果坐火车,要倒几趟车,坐几天几夜。”

初中毕业,17岁就在沈阳的建筑工地做“点工”,工资干一天算一天。王国强说,自己做学徒的时候,工资也少、胆子也小,站在吊篮里,升到十几层都会害怕。

两年前,朱嗣灿所在的重庆恒晟建筑劳务公司邀请他来兰州,王国强就带了两位同乡“飞”了过来。

两位同乡一位30岁、一位43岁,虽然都比王国强年长,但收入比他少。王国强干一天是元,两位同乡是元,此外,项目工地管吃管住。

“多出来的元,就是操心钱。”严格点说,王国强更像是车间里负责施工的班组长,两位同乡工友,每天干什么活,干了多少,干的怎么样,都由王国强负责;但不同的是,他比普通班组长要操更多的心,材料、工具、劳保用品等等,都由王国强去项目工地申领,工程质量也最终由他负责。在现代企业经营管理中他更像是“阿米巴经营管理模式”中的,独立经营体的负责人。

传统的“包工头”领了工钱,再负责发到农民工手中,现在的工资都是由建设方直接发到每个人的银行卡里。这是,王国强作为“新工头”与“前辈们”最大的区别。

其实,一天元也仅仅是王国强收入的一部分。他在“入场”施工前,就和上一层的施工承包方有“协议”——虽然是口头约定,但也是行规——工程款的20%左右是质量保证金,等工程验收合格才能发到他手里。所以,王国强对工程质量特别认真,“质量不合格不仅拿不到钱,还要自己贴钱返工呢……”

年底,王国强拿到了“包活”的年终利润——3万多元,这是他的个人“包工”所得,两位同乡也认可,“这就是他该拿的钱。”王国强也最多在逢年过节时,请同乡吃吃饭、喝喝酒,以此维系彼此的劳务关系。

从初来工地打工的农民,到成为“最初级”的“新工头”,王国强经历了六七年时间。现在,靠着出来打工的日工资和年终利润,他在家乡盖新房、娶妻生子。

对于未来发展,王国强的“职业愿景”非常简单,“再领更多的人,包更大的活”“成为一位更大的新工头。”

其实,来到盛达金城广场的项目工地后,王国强的“队伍”已经开始壮大了,来自河北邢台的43岁农民工刘*锋,最近加入了王国强的“班组”。刘*锋说,“我现在做小工,干些力活,1天也有元。”

对于自己的未来发展,王国强很自信:“我干活质量好,甲方都挑不出毛病;还有,我现场的文明施工管理得好,什么都是井井有条,业主、监理都很放心。”

“完成了公司化治理”:两位“新工头”的进化史

“我正打算在兰州买房子,以后在兰州安家养老了。”43岁杨世界,言谈间似乎有一点“功成归隐”的感觉。

与“最初级”的王国强比起来,杨世界是更“高一级”、也是“更专业级”的“新工头”。因为幕墙清洗的“高风险性”,“工人们50岁以后就干不了,我们也爬不动了,每天用吊绳、吊板将人吊到几十层高的工作位置上,就是个‘蜘蛛人’,有时候我们也得跟上去,年龄大了真不敢干。”

16岁就出来在建筑工地打工,当过“小工头”,后来又开过饭馆,再后来就开始“包活”,年加入重庆速维幕墙工程有限责任公司。那一年,正是建筑领域“包工头”的“新旧分界点”,承包着兰州市场的杨世界,也逐步完成了一位“包工头”的“公司化治理”,在许多甲方单位看来,他还是一位“大工头”。

做幕墙需要有专业资质,有整套的安全管理和财务管理的制度,但杨世界的手下没有一名工人。

一个项目需要少则五六名、多则十几名工人,他联系着好多像王国强那样的“小工头”,用杨世界的话说,“我们都有长期的合作关系。”

与速维幕墙类似,重庆恒晟建筑劳务公司成立于年。虽然,朱嗣灿的公开身份是恒晟的副总经理、兰州办事处的主任,但不论是在甲方眼中,还是在身处“下线”的王国强看来,他就是一位已经进化为劳务公司的“新工头”——从甲方施工单位承包工程,再切割、分包给众多像王国强这样的“小工头”。

可以调集几百、上千人的施工队伍,也要承受资金周转和工程质量、工程款拖欠等等的压力,朱嗣灿说,“包工程的活,现在越来越不好干。”

18岁高中毕业,就在建筑工地干小工、做力活,后来开始做现场主管、技术负责,再“包活”“包工程”,朱嗣灿干过“最牛”的活,是北京的鸟巢和水立方;待过最久的地方是兰州,从年进入兰州市场,他参与过许多超高建筑的施工。

在许多人眼中,朱嗣灿就是一“牛人”,他不仅看得懂图纸、计算好工程量,甚至能够找出设计中的缺陷,还创新了许多的施工法,他自己说,这是工地上摸爬滚打20多年积累的本事;但他的“合伙人”说,“他学得这点能耐,花了上百万的‘学费’。”

相比于王国强,朱嗣灿和杨世界的收入要高很多,“一年有个小几十万,好的时候也有上百万。”但作为“专业版”或“升级版”的“新工头”,他们相比王国强多一层“资金压力”——农民工的工资都必须现付、月结,特别是去年开始实行农民工工资支付“实名制”后,如果甲方出现资金周转困难,就会有大笔的“工钱”垫付进去。

“劳务分包制”,为何依然存在

建筑工地中普遍采用“劳务分包制”由来已久,“包工头”也成为特定历史时期约定俗成的称呼,但有关人士指出,更准确的称呼其实应该叫“劳务带头人”。

“新工头”和农民工,是建筑领域劳动力组织方式的两个环节,一名“新工头”以血缘、地缘、工友等方式联系组织着几十名、上百名的农民工。不管劳务经过几层转包和分包,最终都需要由“新工头”负责具体生产的组织管理,这适应了农民工就业流动性、临时性的特点,由此也造成了事实劳动关系的模糊和混乱。

在建筑工地干了10年有余,从学徒到“小工头”,王国强至今不知道社保“是个啥”,他带来的工友也不知道,因为高空作业,他们知道上一层的“发包方”会为每人买保险——商业性的意外伤害险,“一季度一买,一次上千元,一年要多元。”“如果有意外伤害,赔付也非常高。”

“现在建筑行业都缺劳力,活很多干不过来,谁给得钱多,农民工就去谁家的工地干。”在上一级的“新工头”朱嗣灿看来,“没有办法给他们买社保”,“农民工自己也不愿意。”

从农村到城市的“空间跨界”,建筑业农民工在一个临时“劳动空间”内,远离家乡和原有社会关系网络,工地之外是陌生的城市和生活,由此也与“新工头”产生了一定的依附关系。“新工头”也由此在劳动所得之外,有了一笔“额外”收入;建设单位也在这种“劳务分包制”的生产组织方式中降低了劳动力的管理成本、福利成本。

从年起,经历15年的发展,从劳务队到现在的劳务公司,从体制上来说,曾作为“包工头”的朱嗣灿和杨世界已经基本完成了“公司制”的进化,但传统“劳务分包制”的实质还没有根本改变,他们还需要更多王国强这样的“小工头”支撑发展。

现代企业公司,需要有完善的法人制度、出资者有限责任制度和科学的领导体制与组织管理制度,更主要的还要有完善的人力资源管理制度,一句话,就是要把“流动性、临时性的农民工”变为自己的员工,建立明确清晰的劳动关系。目前,对于朱嗣灿和杨世界来说,迈入现代企业公司的路,尚不知在哪里?

对于王国强来说,带更多的人,包更大的“活”,最终发展为劳务公司的愿景,现在也很难实现。一位业内人士说,给农民工垫付工资,需要几百万、甚至上千万的资金支持,现在“小工头”不可能再像上一代“包工头”那样完成这种“原始积累”。

由王国强、朱嗣灿、杨世界等为代表的“新工头”群体,正活跃在今天中国的各个建筑市场上,但由此带来的劳动关系的复杂与隐忧也伴随着建筑业的艰难发展。(工人日报记者康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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